心曲，在一个人的画里，已经出神，

心曲，在一个人的梦里，已经入画。

张海宁

　　2004年的深秋，不知什么风从远方吹过来，我忽然想拥有几幅真的油画，于是，就到了上海艺术博览会现场。转了一圈下来，真有些眼花缭乱。当我走过朱者赤的展位时，竟砰然的心中一动，虽然我心已定，但还是有意又转了一小圈再回来，因为“惊魂”需要平静一下。从那一天开始，我终于拥有了生平第一幅真的油画作品：《姊妹》。

　　“一眼就认出你，在那个午后，别人归别人，你归你。缓缓的样子，从前，总归是有什么联系，并且，一直到底，让我记住你，可是现在，真对不起，我又要这样，看看你。”这是事后我为朱者赤的那幅《姊妹》写的诗，我比较相信感觉，相信心灵的感应。我想他画中要表现的或许就是一种芸芸众生、茫茫人海，偶然的相遇与前世的注定，就像我遇见他和他的画一样吧。

　　其实，很多年以前，我偶尔翻看一本杂志，上面有一幅油画：腾腾的热浪和着微微的醉意，让我朦朦胧胧看到一群年轻的生命在夜晚的星空下，对酒当歌，敞开胸怀，那一天中，喝了多少酒、涮了多少肉、说了多少话，一切都慢慢飞了起来……印象很深。我不知道，这是不是天意，直到认识朱者赤以后，我发现《那一天中》原来是他在哈尔滨的早期作品。

　　多少个那一天以后，朱者赤来到上海发展，南方湿润的空气和柔和的阳光，似乎给了他更多的感悟与灵光。朱者赤给人的印象，并非那种粗狂的张扬和外延，他属于沉稳内敛、渐进慢热，看似平常随和的待人接物，不时散发着内心的冲动和敏锐的思考。说他是北方人，但他又透露出些许南方的委婉细腻，说他是南方人，可他有时表现出格外的豪爽热烈。亦南亦北，是否经过海纳百川以后，心胸也会变得更加辽阔？对生活的热爱，对生命的讴歌，对人生的态度，以及对世间万物的所思所想，都凝聚在他的画笔之下了。

　　略略想来，他的很多作品都是以女性的人体为素材。面对那一幅幅轻灵变幻、亦梦亦真、永恒的画面，我能感到一股生命的气息，清新而遥远，我会触到一颗灵魂的脉动，温柔而强烈。“远山，很近，大约有一米，风吹，很静，你更静。那么就这样，站着或者坐着，甚至躺着，就不知怎么是好。你的笑，很巧，还是远离为好，思想，才无限辽阔，再一点点聚拢，寻找，并且，抚摸。”作为生命的有形，作为灵魂的无限，清澈的心曲，时常就在眼前，由远到近，又由近到远，连绵飘逸，生生不息。这就是我所见到朱者赤的人体画作品时的心境。

　　有时候，独自看他的画，会有一种心灵在舞动的感受：“面对时间，静下心来，看看过往的云烟，想想来去的人群，唯有感动。是什么人，留下来陪我，不再言语，长久地微笑，和花朵有些相像，一如既往，就这样，举起从前，心舞不止，在人间。”他有幅画作的名字就叫《心舞》，你可以想象，心灵舞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精神境界。他常常一股作气，花了很长的时间，完成一幅作品，完全忘记了时间，忘记了自我。虽然身体早已疲惫，但内心的满足快乐无比。

　　他还画了许多莲花：“莲花，在哪里，莲花，在那里。莲花，一点点暗香，然后，开得很蓝，蓝到这里，蓝到那里，蓝到什么都可以。一切，真的就打开，莲花，沉入水里，莲花，沉入心底，此刻，我只看到你。”莲花在他的画里，没有艳丽，但却处处透出深沉的魅力。“生命需要成长，往往一个晚上，心，就会成熟，时间，已无限靠近，谁还在等着你。”有关莲花的诗意，在心的湖面之上，在梦的涟漪之间，随处可见，往往信手拈来，便意味无穷。

　　每当看着朱者赤的那幅《秋梦》，我心中总会泛起这样如诗的意境和感怀：“秋梦，不在秋天，秋梦，在一个人的布上，慢慢就住下来，说是不走了。长久地凝望，金黄一片，等待收割的人们，哪里去了，我这样想着，放出一匹最好的骏马，一马平川的，想到哪里就到了哪里。这时候，莲花早已经开过，剩下的，全埋在我心里。”就这样策马走过秋天，寻梦远去，诗人不再回首。我常常问自己，是我早就有了这些诗句，而去寻找那些画面，还是看了他的画作以后，由内而外，自然流露出的情感，那恐怕就是一种心与心之间，默默感应的心曲了。

　　几只异样的瓶瓶罐罐，上下左右，前前后后，相互依偎，又遥不可及，如此这般成为朱者赤的《静物》。你不能不静下心来，所谓无为才能有为。仿佛从此再没有人会来靠近，时间也将停止，一切都化作云烟。此时无声胜作有声，心曲悠悠地对你说：静，就要静得一无所有，静，就要静得心如止水。只是意境已经无比非凡。对于极致的追求，朱者赤有时候也是蛮执意的，一幅画是这样，一杯酒好像也不例外，喝酒的时候，他会频频举杯对你说：干杯！你非要干了这一杯。

　　《敦煌惊梦》的故事，即古老又现代。多少岁月时空和人文情怀的交错，让人身临其境。飞天是需要梦的，并且不是一般的梦。谁来惊梦？为何要去惊梦？难道旷世的梦一旦惊醒，整个世界都将翻天覆地、千变万化？朱者赤似乎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。但见几只飞鸟偶尔的经过，一声格外的嘀鸣，道出了所有的天经和地义，生生世世，前因后果，来来往往，你就看着办吧。

　　心曲，在一个人的画里，已经出神，心曲，在一个人的梦里，已经入画。而心曲，在一个人的生命里，刚刚开始。在朱者赤的内心深处，我想一定是有一幅表面风平浪静，而水底却汹涌澎湃的愿景，他还要为之付出很多。因为相信，所以眺望，因为知道，所以期待。

　　总之，在上海古北，灿烂的天空下，看到的心曲是一朵莲花成熟的过程，听到的心曲是一片秋梦无语的吟唱，想到的心曲是一生悲欢的美丽，梦到的心曲是一场生命心灵的舞动。朱者赤和他的画，就是一首浪漫动人的心曲，让我们一生共享。

 

 

　　（张海宁：著名词作家、诗人。主要歌词作品：《爱情鸟》、《蓝蓝的夜 蓝蓝的梦》、《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》、2007世界夏季特奥会闭幕式主题歌曲《阳光·生命》、《共享生命》，2010上海世博会开幕式主题歌《城市让生活更美好》等。著有诗集《诗的毒草和一只什么鸟》等。）

     

----摘自2007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《朱者赤作品集》及《上海美术》杂志2007年第6期